简而言之,曹家当年押错了宝。
上个世纪20年代,当大部分的“红学家”均认为曹雪芹家族的落败,是“坐吃山空”导致的自然趋势时,鲁迅先生就敏锐地提出,曹家的落败,属于“似遭巨变”。
那么,曹雪芹一家究竟遭遇了什么“巨变”,才导致其家族在雍正继位后,惨遭抄家,最终落魄的呢?
很简单,曹家的衰败,根源在于当年押错了宝,站错了队。
曹家之所以能发迹,最大的功臣莫过于曹雪芹的曾祖母孙氏。
当初,康熙皇帝刚出生不久,其生母佟佳氏(孝康章皇后)便去世,为了让康熙顺利长大成人,孝庄太后下旨,要在内务府中挑选一名保姆,来抚养年幼的康熙。
最终,时任内廷二等侍卫曹玺之妻孙氏被选中,成为康熙的保姆。
自此,孙氏如对待自己亲儿子一般,含辛茹苦地将康熙带大,包括在康熙患天花之际,不分昼夜的照料,另外又教导康熙礼数、行止以及读书做人的道理等。
可以说,孙氏是康熙人生中,一个类似于“慈母”的存在,康熙对她也有十分特殊的感情,甚至在康熙南巡时,再次见到年迈的孙氏时,亲切的称呼她为“吾家老人也”。
也正因为有这份与康熙皇帝之间的渊源,曹家获得了巨大的回报。
首先,孙氏的丈夫曹玺,从一个二等侍卫,先被晋升为内务府营缮司郎中,之后又被委任江宁织造。
可不要小看这个职位,其负责的是织办宫廷和官员所用的绸缎布匹,说白了就是皇商,这里面有多少油水可想而知。
同时,曹玺的另外一份职责,是办理皇帝临时交给的差使,简单来说,就是充当康熙的耳目。
若非皇帝的高度信任,怎么会让曹玺去干这么重要的工作呢?
除了曹玺之外,他的儿子曹寅,岁数与康熙相近,因此双方就成了“奶兄弟”,而康熙对自己这个兄弟更是相当不错。
曹寅刚满十七岁时,就被康熙任命为御前护卫,深得康熙赏识。
之后,曹寅的仕途上可谓是顺风顺水,先是在康熙二十九年,出任苏州织造,两年后,又接替父亲曹玺,出任了江宁织造。
而仅仅江宁织造,尚不能体现康熙对曹寅的器重,最令曹家风光的,是康熙皇帝的南巡。
史载,康熙皇帝一生共有六次南巡,而曹家就连续四次承办接驾大典,这份荣耀,在当时可谓是无人能及。
而曹家也凭借着这种荣耀,一步步走上了巅峰,成为康熙时代显赫一时的家族。
但有道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随着康熙皇帝的去世,以及雍正皇帝的登基,曹家的好日子到头了。
雍正五年腊月,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令曹家上下顿感慌乱,时任江宁织造的曹頫(曹寅嗣子,曹雪芹叔父)被革职拿问。
紧接着,在次年正月,雍正皇帝下令,对曹家进行抄家,至此,曾经显赫一时的曹氏家族,从此一蹶不振,日渐衰微。
那么,是什么原因导致雍正对曹家下手呢?这里面,既有外因,也有内因。
先说外因,有两个方面。
其一,曹家无力偿还巨额亏空。
前文讲到,康熙一生六次南巡,曹家四次承办了接驾事宜,而每一次接驾,耗费的银两何止百万?
原本,曹家还是有些家底的,并且,担任江宁织造期间,也没少捞油水。
但捞得再多,也架不住四次接驾的花费,因此,在家底耗空,且难以为继时,时任曹家家主的曹寅,就不得不开始靠着挪用公款度日。
当然,如果仅仅是为了度日,那倒也不至于亏空太多,但有资料记载,早在康熙第三次南巡时,曹家就已经亏空几十万两银子。
而在这之后,曹家又主持了一次接驾典礼,因此,亏空的数额更大。
对于曹家因为接驾而造成的亏空,康熙皇帝也十分清楚,他也知道曹家之所以会亏空,很大原因是因为自己。
所以,在面对有朝臣弹劾曹家亏空一事时,康熙包庇了曹家,只是在事后叮嘱曹寅,让其设法补上就行。
康熙这么做,也是念在与曹家的感情上,但到了“性喜节俭”的雍正皇帝登基后,情况就不一样了。
论感情,曹家与雍正并不深,并且交际也不多,因此,雍正自然不可能像康熙皇帝那样包庇曹家。
所以,雍正在当时就下令,要求曹家在限期内补上亏空,不然就抄家抵债。
结果,曹家根本无力偿还,毕竟累积下来的亏空实在是太多了,既然无力偿还,那么抄家就成了必然的结局。
另外一个原因,则是曹家的最后一任家主曹頫造成的。
曹頫原本是曹寅之弟曹宣之子,在曹寅以及曹寅之子曹顒去世后,曹寅一脉已无男丁,在康熙皇帝的主持下,将曹頫过继给了曹寅,并让其接任江宁织造。
只不过,曹頫这个人,既无知又无能,正是他一手将曹家推进了火坑。
为什么这么说呢?首先,曹頫这个人以奢侈闻名,史载他“爱挥霍,爱摆阔架子”,不仅讲究吃喝,还很爱讲排场。
如果放在曹家之前如日中天的时候,曹頫即使是奢侈,倒也没什么,但问题是,他接手的曹家,已经今非昔比,奢侈无比只会造成曹家亏空更大。
除了奢侈之外,曹頫最大的特点,就是无能。
雍正五年,时任两淮巡盐使得噶尔泰,上本弹劾曹頫,说他年少无才,且遇事畏缩,对主管的织造业务,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甚至,为了应付工作,居然把织造事务交给管家去负责。
噶尔泰之所以弹劾曹頫,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当时有一批经江宁织造局织造的绸缎,居然掉色了。
并且,这匹绸缎还是被送往皇宫,供皇室使用的。
如此重大的纰漏,雍正自然也是气得不行,他在噶尔泰的奏折中,就毫不留情地批示,说曹頫的能力“何止平常?”。
意思就是说,曹頫连普通人都比不上,这样无能的人,在历来追求务实精神的雍正眼里,那是必须得办。
除了因为没有能力,导致工作上出现重大失误外,曹頫还十分无知。
雍正登基后,下令曹家在限期内将亏空补齐,其实雍正已经给曹家留面子了,他在奏折中就说,只要能按限期补齐,那么就不再追究。
但是曹頫却看不清形势,在雍正明令其抓紧补齐亏空的情况下,脑回路异常的他,居然还和雍正讨价还价。
他在递给雍正的奏折中,旁敲侧击地说到,因为需要补欠款,自己一家妻儿老小,差不多要“饥寒交迫”了。
言外之意,就是想让雍正宽限宽限,还像康熙活着的时候,让曹家慢慢补。
要知道,雍正给曹家的限期,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整整三年,如果不是看在曹家是老臣的份上,哪里会给他们这么长的时间?
但曹頫不仅不知足,反而还和雍正讨价还价,这就让雍正顿时火大了。
他直接在奏折上毫不留情地批示,要求曹頫“据实奏,凡事有一点欺瞒,是自寻罪”,这意思就是说,别说那些没用的,雍正只看结果。
然而,曹頫到了这个时候还没有醒悟,他接下来的操作,更是让人目瞪口呆。
由于亏空数额太大,曹頫一时半会也补不上,同时又不想因为补亏空让自己的生活品质下降,于是,他就想了一个歪主意,那就是转移财产,给自己留后路。
他秘密安排人,将家产分批次偷偷运走,运往亲戚家里和自己在京城的老宅之中。
但他做的这一切,怎么能逃过雍正的眼睛呢?并且,雍正历来就对转移、隐匿财产等事深恶痛绝,登基初期就因为这个办了不少官员,而曹頫这么做,无疑就是把自己往枪口上撞。
自然而然的,曹家就遭到了严惩,在雍正年,借助有人举报曹頫勒索驿站的机会,雍正先是将曹頫革职拿问,紧接着在次年正月,下令对曹家进行抄家。
当然,不管是巨额亏空,还是曹頫不识时务,甚至包括所谓的勒索驿站等罪名,都是雍正对曹家下手的外因,而在外因之下,还有更深层次的内因。
这个内因,就是当年曹家在“九子夺嫡”时,没有站在雍正一方。
当初,在康熙晚年时期,由于原太子胤礽的被废,让剩余的几个皇子陷入了对太子之位的激烈争夺之中。
原本,呼声最高的是皇八子胤禩,因此,曹家为了长保禄位,自然就把宝压在了胤禩身上。
不过,曹家也没有一条道走到黑,他们对于其他皇子,同样也是有求必应,史料记载,当时有不少皇子,经常去曹家支钱,每一次都是几万两几万两的拿。
对此,曹家毫无怨言,并且,尽可能地满足皇子们的要求,但唯独雍正,历来是“独行侠”形象,因此,曹家对他虽算不上得罪,但也没有过多交际。
并且,不仅是曹家,包括曹寅的大舅哥李煦,也同样走过皇八子胤禩的路线。
有史料记载,李煦曾经买过五名苏州女子,暗中送给胤禩。
但让曹家和李家均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不显山不漏水的雍正,居然在最后登基继位,这无疑对他们是一个坏消息。
而雍正登基后,自然要对曾经自己的对手进行清算,除了处置当初与自己竞争的皇子们外,对于没有帮助自己,而大力支持胤禩等人的曹家和李家,同样也不会放过。
因此,李煦在七十多岁的高龄之际,被流放东北,而曹家则最终被抄家。
其实,雍正针对李家和曹家的动作,还有一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含义。
雍正新皇登基,肯定要在朝堂上用自己的人,而那些旧臣,比如像曹家这种家族,从顺治时代到康熙时代,已经显赫近百年,也富贵了近百年,占据着不少重要位置。
如果他们不下岗,那些跟着新皇帝的人,尤其是有功之人,该往哪里安置?新皇帝又该用什么去奖励他们?
所以,不管是曹家还是李家,以及其他的一些老牌家族,都到了该腾位置的时候了。
综上,曹家之所以会在雍正登基后,落了个曹家的地步,这背后有外因也有内因,外因是因为曹家还不上巨额亏空以及最后一任家主曹頫的无知无能,而内因则是因为雍正忌恨当年曹家暗中资助胤禩等人,更重要的是,曹家已显赫多年,是时候让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