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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才教育

在短短4年中,他必须了解,在以往他知晓的那个小小的世界之外还存在更为广阔的天地,亲自领略它的乐趣,充分汲取知识的营养,以支撑自己去征服那片注定要穿越的知识荒漠……



我无法忘记,我第一次进入大学时的奇特,北大南门那两排黑压压的树给我铺面而来的压抑感。那是一个有着小雨的天气,在通往南门的那条主干道上,我看到一片红旗招展,上面写着各个系的名字。我看到一群和我一样茫然多于兴奋的孩子,他们来自全国各个角落,正在有点慌乱地寻找属于自己的队伍。

我置身在喧闹的人群中,有一种莫名的恍惚感,这种恍惚感甚至在整整一周之后还没有消除,它让我睡在六个人一间的拥挤宿舍里有点不适应,它让我看到未名湖时充满了失望——这么小……然后,我就被人流带到了教室,令人厌恶的课程不由分说地拥挤到我面前。整整一两个月,我被一种无法说清的沮丧感包围着,看着我周围的同学每天定时去上自习,钻研四级的考试,显然他们已经把中学生活带到了这里,我们的课程表里除了数学就是物理。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是否现在的生活就已经是我向往已久的大学生活。这里似乎并没有孕育着某种伟大的情感,也没给我带来特别的兴奋。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了怀特海的那句著名的话:“在中学里,他伏案学习;在大学里,他应该站起来,四面瞭望。”我仿佛从沉睡中惊醒,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内在力量在胸中涌动。我意识到,我必须突破中学阶段给我带来的狭窄视野,我应该从更多的层面与角度理解这个世界,大学绝不是一个“后中学时代”,它意味着对于世界更广阔的理解,对于传统与未来的深入,对于人类一种普遍情感的追求。

正如芝加哥大学教授艾伦·布鲁姆所说:“在短短的4年中,他必须了解,在以往他知晓的那个小小的世界之外还存在着更为广阔的天地,亲自领略它的乐趣,充分汲取知识的营养,以支撑自己去征服那片注定要穿越的知识荒漠。只要他想获得任何高水准的生活,他就必须如此。如果他的选择不仅仅限于当时流行的或限于职业发展提供的内容,而是关注那些能够使他自身全面发展的选择,那么大学生活是令人神往迷醉的。它们是使文明开花的唯一途径。”



艾伦·布鲁姆认为达到这个美妙的目的方式就是通才教育。通才教育亦称自由教育,主张“一个大学生,不仅应有专门的知识,尤其应接受普通教育,普通教育的目标是培养具有共同理想的公民”。

哈佛大学教授亨利·罗索夫斯基对通才教育目标的理解依据几个标准:1。学生具有批判性思考的能力;2。对认识和理解宇宙、社会以及我们自身的方法具有一种判断鉴别能力;3。不应该是一个狭隘无知的人,能够用开阔的眼光看待自己的生活经历;4。懂得思考伦理学与道德问题;5。在某些知识领域拥有较高成就。

这种传统可以上溯到红衣主教亨利·纽曼那里。他在那本不可超越的著作《大学的理想》中写道:“大学训练是达到一种伟大而又平凡的目的的伟大而又平凡的手段,它旨在提高社会的思想格调,提高公众的智力修养,纯洁国民的情趣,为大众热情提供真正的原则……”所以,纽曼主张,大学教育应该利用一切知识训练智慧,反对专业划分得过细,主张在大学中受过教育的人应该表现出对世界有一种普遍的了解。因此,纽曼坚信,大学进行的是自由教育,学生在这里应该接受非实用技能的训练。

3个世纪以来,由于现代科学观念的出现,以及专业技术在人类生活中充当越来越重要的角色,亨利·纽曼的观念不断受到冲击。在20世纪60年代,克拉克·克尔已经开始无情地嘲笑纽曼式的大学是一座村落,而现代的大学则应该是一座智力城,它迅速地训练社会需要的人才,专业精神成了其中的要素,但是,克尔的理论在经过喧嚣的60年代学生革命之后,开始让人质疑,于是包括布鲁姆教授,以及哈佛大学前校长勃克等在内的教育界人士开始呼吁重视“通才教育”。这其中至少包含两个重要因素:

一、面对人类的精神世界越来越迷惘的时刻,大学必须培养对世界有整体理解的人,他们对于人类的传统,如自由、民主等有着广泛的理解,他们为社会提供一种相对永恒的东西。二、跨学科越来越多,学生在进入专业研究之前,必须具有广阔的知识视野,只有这种坚实的基础才可能造就出真正具有创新意识的人才。

因此,在西方的著名大学内,广泛推行着核心课程,主张每个学生至少对于人文科学、自然科学、社会科学都有着广泛的理解,并且在进入研究院之前,本科生的专业要求较低,一般在前两年不分专业。



相比之下,中国的学生过早地经历了专业的折磨。从高中起,大多数学校已经开始实行文理分科,在思想成熟之前,我们的视野就被局限在狭窄的一块。在进入大学之前,大多数学生不了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未来目标是什么。经过父母与老师的“帮助”,他们选择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专业。

从1952年起,中国大学的课程被严密地切分开了,对本科生来讲,他们习以为常地看待专业之间的层层壁垒,也习惯地拒绝进入另一个领域。在大学里,文科生与理科生被显而易见地区分开,即使在纯文科或纯理科之内,也很容易察觉到那条深深的鸿沟。对中国的本科生来讲,核心课程是个不存在的名词。除了英语,本科生之间缺乏任何共同的科目。并且,由于专业课程过重,他们也很难自由地进入别的领域,更重要的是,他们从来就缺乏这种意识,也从来没有人引导过他们。

于是4年之后,在大学宿舍的墙壁上写满了遗憾乃至愤怒的话。一方面,狭窄的专业训练使得毕业生对于社会显现出不适应感,另一方面,他们从来就没有被灌输入一种独立的情感、一种判断事物的能力。于是,这些号称天之骄子的大学生就显现出两种可怕的趋向,一方面他们在狭隘的专业知识上有着特别的深度,另一方面他们对这个世界是茫然无知的幼稚。于是进入研究院的学生,出现了“硕士不硕,博士不博”,无法深入研究,而进入社会的学生则立刻表现出一种随波逐流的庸俗化倾向。

中国的入学率远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这决定了我们的教育是英才型的,在这个庞大的人口中,只有一小部分青年进入大学。但我们却固执地把他们教育成一些或许还不算熟练的技术工人,这对这个国家的物质与精神都是一种巨大的伤害。建国前的大学之所以获得如此瞩目的成就,与广泛实施的通才教育是无法分开的。北大、清华、浙大、南开这样的大学无一不以发展通才为重要方向。



“普通教育意味着一个人在职业培训以外的全面发展,包括他的生活目标和文明化,情感反应和纯净化,根据我们时代最优秀的知识,对事物本质理解的成熟化。”华盛顿大学教授霍华德·李·诺斯特兰1946年写道。这也是一所实行通才教育的大学追求的目标,这也决定一所大学可以达到的品质。在经过巨大的割裂之后,那些懵懂的年轻人需要全面地了解这个世界,希望他们经过4年,能够对自己、对这个世界有着某种把握,以便确立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