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的故事

“儿子，知道在战场上，怎么才能活命吗？要学会听子弹的声音。‘扑喇喇、扑喇喇’，这种声音离你只有8米到15米，很近了，你要躲它，就必须换个方向跑。‘嗖、嗖’，像吹哨子，那子弹就远一点，你还能低着头跑……”

“一堵围墙，敌人在里边，我们在外边，相互扔手榴弹，儿子，知道怎么才能赢吗？墙里人往外扔，一颗手榴弹滚到我脚边，冒烟。教官说过，冒烟到爆炸有三秒钟，我捡起来就甩，刚丢进去，炸了。连长大喊：‘小鬼干得好！’”

“爸爸，幼儿园老师叫我唱支歌，我唱‘打下济南城，活捉吴化文，打下济南府，活捉王耀武’。老师不知道我唱的啥，但是有一个来慰问的军官伯伯鼓掌了。”

“儿子，乖乖吃饭啊。在朝鲜，我又冷又饿，压缩饼干像砖头一样，咬了半天只有牙齿印，气得我往火堆里扔。没想到火一烤，饼干变大变膨松，赶紧扒出来，又好咬又好吃，后来大家都这样子吃。”

“爸爸，今天学校团小组活动，我讲了你们在朝鲜，大部队摸黑占领山头的故事，天亮才发现山道上布满地雷，可是你们两千多人，竟然没一个人踩响，我说这是老天保佑志愿军。有同学说我是封建迷信。”

“儿子，讲了一辈子了，不讲了，不讲了。爸爸知道你孝顺，爱听，可是这些故事，你都听了很多遍了。”

“爸爸，送情报那个故事，可比电影里精彩多了，现在的年轻人没听过。你们一个团被包围了……”

“对啊，派出两个信使都不见回，我是第三个。师长怎么说来着，儿子？”

“师长说：‘人在，信在，人死，信亡。’你把信放在贴身的小褂口袋里，夜里出发，好几十里路，三道封锁线……最后，你把信送到了。对了，爸爸，还有那一次打败美国王牌部队‘陆战第一师’……”

……

打仗的故事，第一次讲，父亲50岁，儿子3岁。一直讲到今天，父亲90岁，儿子43岁。儿子拉着父亲来到报社，讲给记者听，有些情节父亲忘了，儿子记得。

老兵1925年出生，16岁当兵，先是加入国军，被俘虏后，加入解放军。朝鲜战场下来回乡当农民，99元转业费，包含了日后的一切待遇。34岁响应号召参加新疆建设，48岁娶了个带孩子的女人，不久女人就走了，再没回来过。老兵没再娶，一人养大儿子。

九死一生的战争经历，可以是资本，可以是荣耀，也可以是贫瘠生活中，一辈子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