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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易逝

时光是看不见的,小时候听母亲与大姐的一段对话,记忆很深。母亲叨念大姐小时的事,大姐却说了这样一句话:“我记得我本来就这么大。”母亲对大姐的话感到可恼可笑,她对孩子成长的记忆是爱和欣慰的表示,没有表功的意思。大姐的话也不奇怪,每个人对成长过程往往顾不得记忆,只有眼前的感觉。时光过得太快了,快得让人连记忆都没有。现代人都觉得时光易逝,不搁混,一年一晃就过去了,三年五年,不知不觉过去了。

时光看不见,但时光可以有一个参照,以照镜子为例,一照镜子便可以看到,岁月的痕迹会在不知不觉中爬上你的脸,脸上几条沟纹,纵的横的,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伸入哪一个部位,这就足以证明岁月在这张脸上留下的痕迹。我从前生活在乡间,我特别喜欢那个环境,就是因为有“参照”,与大自然为邻,一枝一叶,都可以作为时光的参照。我们家门前有一棵大槐树,什么时候发芽,什么时候开花,什么时候落叶,这便是我对四季时令的参照,可以是细节性的。后来住进城里,住进楼里,失掉了这个参照,台历只是一个记时号码,它不像大自然中的一枝一叶、一风一雨那么可感,那么立刻牵动人的感情。

世人都在忙碌中,不知道时光的流逝,有人大意得不知道照镜子,忙得不顾年龄。一个小区内住了多年,渐渐发现自己的邻居老了,腰背没有从前那么直了,脸上堆满了皱纹,有一个鬓角全白了,于是发现这个人老了,却没有发现自己,忽然想到这个人与自己同龄,这才意识到自己也老了。邻居的女主人们,一个个发胖了,腰围变粗了,不用说,这同样是时光的参照。在地上学步的娃娃,转眼间都像大人一样高了,好像昨天还送幼儿园,今天就进中学了,一会儿大学毕业了,一会儿参加工作了,一会儿披上婚纱了,一会儿也有了娃在地上跑了……这一切好像都在瞬间,都在不知不觉之中。到学校接孩子,看看那些初中生的妈妈们一个个老得太快了,少女绰约风姿眨眼就不见了。从前有个邻居是局长,车接车送,前呼后拥,小区的人只见背影不见面,现在退休了,小区里忽然多出一个人,他也和普通人一样见面问候了,岁月不饶人啊,任何叱咤风云的人都会老。单位里新分进一位女大学生,对一位中年女同事讨好地说:“你的手真年轻!”众人立刻哗然,以为这女孩子真会“拍马”,其实她还没学会说假话,这位中年女士的脸不年轻了、腰不年轻了,只有那只不接触体力劳动的手白皙年轻。这话让人尴尬,也让人领会到了真味,岁月不饶人。

有一个典故,虽然不便拿来,但对时光的易逝很有说服力。袁枚在《随园诗话》里谈到康节的两句诗:“花见白头花莫笑,白头人见好花多!”康节是名流,有招妓的坏习惯,一头白发自然招笑,可他偏能强词夺理。韶光易逝,却是真情,一个女子的好年华昙花一现就过去了。光阴似箭,或许还要带点响声,更可怕的是无声无息……“想起少年骑竹马,转眼已是白头翁”,从孩提到老年仿佛一眨眼的事。

其实人不必悲观,人生也像大自然的四季一样。有人在我们身边变老,而我们身边永远有天真烂漫的娃娃。不同的年龄有不同的意义,生活是一个人的历程,享受生活才是人生的真义。母亲老了,看上去她却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为爱而活着,是人生的最高奖赏。人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应当关注什么?是名和利?都不是,是享受生活和热爱生活。懂得享受生活,便能淡泊名利,知道热爱生活,则能与人为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