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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笑钱钟书
自从幽默文学提倡以来
卖笑变成了文人的职业
幽默当然是用笑来发泄
但是笑未必就表示着幽默
刘继庄广阳杂记云
驴鸣似哭
马嘶如笑
尔玛并不以幽默名家
大约因为脸太长的缘故
老实说
一大部分人的笑也只等于马鸣萧萧充不得什么幽默
把幽默来分别人兽
好像亚里士多德是第一个
它在动物学里说
人是唯一能笑的动物
近代奇人白伦托有效与死的一首14 行诗
略为自然界
如飞禽走兽之类
喜怒哀惧无不发为适当的声音
只缺乏表示幽默的笑声
不过
肖若未表现幽默而设笑
只能算是废物或奢侈品
因为人类并不都需要肖
禽兽的名叫Jin go 来表达一般人的情感
怒则狮吼
悲则猿啼
争则蛙噪玉渊
贾泽如犬之吠影
见爱人则如鸠之呼父
请问多少人真有幽默需要肖来表现呢
然而
造物者已经把肖的能力
公平地分给了整个人类
脸上能够做出笑容
嗓子里能够发出笑声
有了这种本领而不使用
未免可惜
所以一般人并非因有幽默而笑
是会肖尔借笑来掩饰他们的没有幽默
孝的本义逐渐丧失
本来是幽默丰富的流露
慢慢的变成了幽默贫乏的遮盖
于是你看见傻子的呆笑
瞎子的趁陶笑
还有风行一时的幽默文学
笑是最流动最迅速的表情
从眼睛里泛到口角边
东方朔神异经
东荒径在东王公
投壶不中天伟知晓
张华著为天下即逝闪电
真是聪明绝顶的想象啊
车和蓝夫人的追忆录薛德尼史密斯也曾说电光是天的诙谐
像的确可以说是人面上的电光
眼睛忽然增添了明亮
唇吻间闪烁着牙齿的光芒
我们不能扣留住闪电来代替高悬普照的太阳和月亮
所以我们也不能把笑变为一个固定的集体的表情
经提倡而产生的幽默
一定是娇柔造作的幽默
这种机械化的笑容只能像骷髅的露齿
算不得活人灵动的姿态
柏格森肖论说
一切可笑都起于灵活的事物
变成呆板生动的举止
化作机械式
所以
复出单调的言动无不惹笑
像口吃
像口头习惯语
像小孩子有意模仿大人
老头子常比少年人可笑
就因为老头子不如少年人灵便活动
只是一串僵化的习惯
幽默不能提倡
也是为此易经提倡自然流露的
变成模仿的
变化不居的
弄成刻板的
这种幽默本身就是幽默的资料
这种肖本身就可笑
一个真有幽默的人
别有会心
欣然独笑
冷然微笑
替沉闷的人生透一口气
也许要在几百年后
几万里外才有另一个人和他隔着时间空间的河岸莫逆于心
相视而笑
假如一大批人嘻开了嘴
放宽了嗓子
约起了时刻
成群结党大笑
那只能算下等游乐场里的滑稽大会串
国货提倡尚且增添了冒牌
何况幽默是不能大批出产的东西
所以幽默提倡以后并不产生幽默家
只添了无数弄笔墨的小花脸
挂了幽默的招牌小花脸
当然是身价大增
脱离细长而混进了文昌
反过来说
喂小花脸冒牌以后
幽默品格降低一大半
文艺只能算是游弋
小花脸也使我们肖不错
但是他跟真幽默者决然不同
真有幽默的人
能笑我们跟着他笑
假充幽默的小花脸
可笑我们是对着他笑
小花脸使我们肖
并非因为它有幽默
正因为我们自己有幽默
所以
幽默至多是一种脾气
决不能标为主张
更不能当做职业
我们不要王乐幽默的拉丁文原意是液体
换句话说
好像贾宝玉心目中的女性
幽默是水做的
把幽默当为一贯的主意或一生的衣食饭碗
那便是液体凝为固体生物质成标本
就是真有幽默的人
若要卖笑为生
作品便不甚看的
比如马克吐温
自18 世纪末叶以来
德国人浩讲幽默
然而越讲越不相干
因为德国人是做香肠的民族
错认为幽默也像肉沫似的
可以包扎得平平当当
作为现成的精神食粮
幽默减少人生的严重性
决不把自己看得严重
真正的幽默是能反躬自笑的
他不但对于人生是幽默的看法
他对于幽默本身也是幽默的看法
提倡幽默作为一个口号
一种标准
正是缺乏幽默的举动
这不是幽默
这是一本正经的宣传幽默
板了面孔的劝孝
我们又联想到马鸣萧萧了
听来声音倒是笑
只是满脸全无
笑容还是拉得长长的
像追悼会上后死的朋友
又像讲学台上的先进的大师
大凡假充一桩事物
总是有两个动机
或出于尊敬
例如
俗物尊敬艺术
就收集古董
附庸风雅或出于利用
例如坏蛋有所企图
就利用宗教道德假充正人君子
幽默被假借
想来不出这两个缘故
然而
假货毕竟充不得真
西洋成语称
笑声清偿者为银巷金银的银甲幽默相参了铅的伪币发出
种着呆木的声音
只能算迁校
不过*笑也许是卖笑得利
肖中有银之翼
好比说书中有黄金屋
骨被一说
攻击词典学者的参考